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府里丫鬟小厮们大喊走水了,斑驳的人影在祠堂的窗前闪过,他们步履匆匆,好像全然忘记了被锁在祠堂的我。
直到祠堂的门被突然打开,我看见了一身烟灰的纪长青。
“救我。”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住他的衣摆,可纪长青却将我的手掰开,他将我踢开,他的眼中只有那副还没有被火舌吞噬的画。
“求你,救救我。”巨大的烟雾遮盖了我的视线,火场里,我发出无力的呼救,可纪长青视若无睹,步履匆匆地离开。
我拖着虚弱的身子,忍受着火焰的灼热,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门前,巨大的求生本能让我拼尽全力向唯一的出口前行。
我不想死在这里,我好不容易知道了真相,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回自己。
象征着希望的出口越来越近,可我拼尽全力想要推开那扇门时,我才知道。
那扇门被纪长青锁住了。
他锁住了我生的最后希望。
我拼命敲打着门,直到指甲崩裂渗出血来才沿着门无力的滑坐在地。
曾经一片冰凉的石板此刻变得灼热,我绝望地闭上眼睛,忍受死亡的结局。
“月儿,无论什么时候,都要活下去。”
死前走马灯闪回的一刹那,我听见了娘的声音。
那一瞬间,我好像又涌起了生的希望,我拼命撞击着那扇木门,终于,在火舌逼近我的最后一秒,我打破了困死我的囚笼,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。
府里已经乱成一团,丫鬟小厮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,我托着狼狈地身体穿过熟悉的府邸,终于在院子里看见了抱着画的纪长青。
“纪长青,我们和离吧。”
在此刻,在他亲手锁死我求生的那扇门的一刻,我终于对他心灰意冷。身体上的疼痛在这份心灰意冷之中已经变得麻木,我在他惊讶的目光里,不顾自己手上的伤,扯下一块裙摆。
“多亏你逼着我换上白衣为步婉守孝。”我轻笑,语气里是掩不住的苦涩,“和离书,我写得还能更清楚些。”
滴滴答答落在白布上的血液就好像是我心脏滴出的血,这一次我却没有流泪。
我用血在布上一字一字写下和离书,没有精心的遣词造句,只有绝望的控诉和心死的沉默。
纪长青像是没预料到我会如此决绝,怔愣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。
最后一字落下,我在用血写出的和离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,而后走到他的面前,将这张写满血泪的白布狠狠甩在他的脸上。
“纪长青,原本我可以等到有笔墨的时候重写一份和离书,可我等不及了。”
“我要离开,离开你这个是非不分猪油蒙心的骗子伪君子。”
“纪长青,你说你恨我,可我今天告诉你,该恨的人是我,纪长青,我恨你。”
“我恨你是非不分,我恨你虚伪,恨你害我不能有子嗣,恨你害我苦苦煎熬那么久。”
我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甩了他一巴掌。
他被我打偏头,像是懵了一样坐在原地。
“就当我这些年喂了狗,从此之后,你生死与我无关。”
纪长青的脸上蹭上了我的血,在听见生死无关的话时,他抬起头,想要说什么却一瞬间哑声。
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消散了原本凝滞的恨,反而带着说不出的难过,和丝丝缕缕我看不清楚的爱意。
那些我曾经祈求期冀的情感,居然在我离开的那一刻出现。
倘若是曾经的我,定会回到他的身边,祈求他再施舍这样一丝温暖。可现在我只想离开。
友人许昭的马车已经停在纪府的门前,我看见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子牵着高头大马等待着我。
我一步一步,向她走去,向新的人生走去。
“步听月!”
就在我迈出大门的一刻,纪长青突然大喊我的名字,他想要试图拉住我的手,却被突然出现的一道剑光挑开。
来人是我那已被贬出京的兄长,他丝毫没有离开时的郁气,和他对视上的一刹那,属于血脉的默契让我意识到了兄长的离京,不过是一场局。
“我奉圣上旨意,封锁纪府,纪大人,请吧。“
士兵训练有素地将纪府团团围住,而我,在纪长青不舍的目光里,终于站在了许昭的身边。